讲座现场
【国博讲堂·深度共享】
主题
里耶一号井的开掘和出土文物维护收拾
主讲人
张春龙 湖南省文物考古研讨所研讨馆员
时间
2019年08月27日 下午
地址
我国国家博物馆 学术报告厅
【主讲人简介】
张春龙 1965年生，湖南长沙东村夫，湖南省文物考古研讨所研讨馆员。1986年结业于北京大学考古学系。同年上任于湖南省文物考古研讨所，从事郊野考古作业至今。2002年参与里耶古城一号井开掘和协调出土秦简的维护收拾作业。宣布学术论文多篇。
里耶古城遗址
里耶古城遗址开掘作业照
缘 起
我今日首要是给咱们介绍一下里耶古城一号井出土的秦代书籍文物的开掘、维护以及收拾作业。
先说一下这个作业展开的布景。里耶古城遗址的发现，起先是因为当地的一项根本制作，其时湖南省的扶贫工程要在湘西武陵山区的酉水流域制作碗米坡水电站。2002年开端开掘里耶古城的时分，咱们现已完结吞没区古文明遗存查询，里耶遗址一号井从2002年5月28日开端收拾，6月3日发现了榜首枚书籍，到开掘作业完结，合计出土了38000枚书籍。此外还有许多的日子遗物。应该着重的是，即便是没有出土这些极为重要的书籍，里耶遗址也是十分重要的考古发现。
2002年8月，其时中央领导同志主张将龙山里耶古城列为全国要点文物维护单位。鉴于这将影响到整个库区的制作工程，湖南省政府相关领导在里耶古城遗址召开了现场办公会议，决定将防洪大堤制作方位向东移15米，以维护里耶古城遗址。
需求明晰阐明，秦简维护收拾项目的总担任人是袁家荣先生，库区开掘总领队是柴焕波和龙京沙两位先生。里耶一号井的开掘是龙京沙先生掌管，我是在6月3日发现榜首枚书籍今后，受单位指使参与开掘。一号井里边出土了陶器、金属器，这些文物的维护作业相对难度略小，关键是出土的木器和书籍，它们特别“娇贵”，从开掘现场就要开端维护，掌管这个作业的是荆州文物维护中心的方北松先生。咱们或许觉得今日的荆州是个小当地，有点偏，但他们的作业在国内的影响是十分大的。我是从事郊野考古的，书籍收拾作业是由北京大学吴荣曾先生、李家浩先生参与并辅导完结。
古 城
里耶古城遗址开掘作业照
下面我给咱们介绍里耶古城遗址开掘和出土文物维护状况。
里耶镇处于武陵山的内地，里耶古城处于盆地中部，开掘面积5500多平方米。咱们的作业首先要确认城址的布局、城墙、城壕各种遗址的联络和各个时期的文明内在。
从考古发现来看，在旧石器晚期就有先民来到了里耶盆地。咱们发现的里耶遗址是城址，城址堆积中还有春秋时期当地少数民族的日子留传。
里耶古城有两个首要的制作和运用时期，榜首次是战国晚期的楚国，第2次是秦王朝。咱们先后区别出了战国、秦、西汉三个时期的陶器标本，为武陵山地及湘西区域的考古学文明序列建立了参照系。即便没有出土有文字的书籍，咱们也会经过这些标本比对其他文物材料，来确认它的文明特点。十分走运的是里耶出土的书籍有明晰的编年，能够证明其他文物的制作和运用年代，让这个参照体系更有辅导含义。
前史上里耶一带是多个民族的杂处之地、文明交汇之区，也是土家族的发祥地，它的发现关于在这一区域的古代民族史研讨具有必定含义。这一区域考古学文明区系类型已根本完结，里耶的考古发现特别是对应的城址和秦汉墓葬又丰厚了这一区域的前史相貌，完善了前史考古结构。
楚国到两汉，湘西北区域城址的密度超过了现在县的设置，今日的湖南省区域内最北边是孱陵(今日湖北公安县一带)，孱陵往北便是荆州，咱们判别，在战国晚期，楚国的国防力量在这个方向上有所加强，里耶再往西便是云贵高原，江北平原区域现已被秦军占领。秦国的戎行进犯路途能够分为两道：一是渡过长江向南，直接要挟楚国的防域;二是溯乌江而上，抵达今日重庆的秀山、酉阳，穿过山间坝子进攻楚的西部区域，继而向西南展开。这应当是里耶城成为其时楚的边城和秦的重要据点的原因之一。
到了秦代，里耶地址的迁陵县城，尽管是秦王朝在武陵山区的一个偏僻小城，可是它仍是秦王朝向西南区域展开的前哨军事据点。
西汉时期，里耶城现已被损坏，酉水河彼岸不到1公里的魏家寨古城是西汉时期这一带的中心区域。这个时分，里耶(迁陵)作为县治现已吊销，迁到了东边保靖县境内的四方城，但迁陵之名得到保存，现在四方县的县城还叫迁陵镇。
里耶古城遗址有400米见方，其时这儿是里耶的小学和初中地址，因为校园一向没有翻修，适当于客观上维护了这个古城城址。
这儿触及里耶古城的巨细，其实在秦楚年代，其时县城的规制便是这么一个规划，城池并不大，也便是一里见方，不仅仅是里耶，其他当地同年代的县城也是这么大的规划。其时的城不等于后世的城市，它仅仅城，跟市没有联络。咱们后来所说的城市，是城与市的结合，在里耶城地址的年代还没有出现。其时的城里边只需官员、少数的驻军，再加上一些比较重要的冶铸作坊，所以那时分的城规划小而标准。
郊野阶段的作业有许多收成。一号井底距地表深17米，咱们进行开掘的时分正值当地旱季，随时有塌方的风险。咱们采取了一些安全维护办法，依堆积的天然层理逐层开掘，悉数堆积淤土经过水洗挑选，确保了开掘的安全、材料搜集全备，并为古井开掘积累了一例阅历。
在整个开掘中咱们将古井、书籍、城址看作一个有机的一致体，还把里耶盆地内的三座城址、三处墓群作为一个一致体，来考虑这一区域更宽广的前史课题，然后拟定作业细则和方案，以确保作业功率，并在作业中培育训练了业务人员，较好地处理了考古开掘、研讨与文物维护的联络。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思路，原因之一是战国到秦汉时期的古城址、古墓群，与行政建制往往是联络在一同的。曾经因为种种原因，能够把三者有机结合起来、进行体系考古开掘与研讨作业的时机不多。因而，所取得的前史信息也有限。而里耶盆地的古文明遗存受后期出产日子制作活动损坏少，文物保存状况较好，十分有利于展开这方面的作业，这也是咱们要点重视这一区域的原因。
一号井开掘现场
古 井
里耶一号井开凿于战国晚期的楚国，运用至秦，抛弃于秦末。井深17米，井底直达砾石层，这砾石层与酉水河道的砾石层是相通的。咱们估测其时之所以费这么大的力气挖出这口井，首要是为里耶城军事防卫，为备战而掘井。当楚秦两军对垒时，楚一方挖了这口井用于军备供水，而尔后操控这儿的秦也运用到了它。到了秦末农民起义之后，当地的秦朝底层官吏跟秦朝首都咸阳联络不上，里耶城池守不住了，因而这口井也就随之抛弃了。
一号井井内的堆积首要由淤泥和日子遗弃物组成，出土有铜矛、铁锸、玉玦、打水罐、残缺的漆器构件以及秦代钱银半两钱等。其间最令世人关怀的便是书籍，这些书籍记载的首要内容是秦时迁陵县衙署公函档案，包含行政日常的各个方面：人口、地步、物资、赋税、仓储、邮寄、军务、司法、医药等，年代从秦王政二十五年到秦二世胡亥二年(公元前222年至公元前208年)。
一号井内堆积层面模型
在开掘现场，咱们来不及细心鉴别一切出土物品，只能尽量多地搜集文物，把它们都收放到防腐防虫的箱子中，而且尽或许让箱子里注入井里边原有的水。
室内作业包含鉴别、编号、清洗、脱色、拍摄、红外扫描、脱水、有机玻璃夹封今后入库、仓库后期办理。这些书籍尽管经过必定程度的清洗，可是上面还能看到泥，这不能持续用水去硬冲了，那样会损坏书籍。咱们在取出这些书籍之后，为了便于维护这些书籍，只能浸泡在蒸馏水中。
里耶秦简的形制，有椠、椠材(空白简)、简、牍、检(邮签)、封简、封泥匣(合作运用，保密或物资保全)。书籍文字是用毛笔蘸墨汁书写，墨汁比较浓稠。里耶简分红两批，另一批出土于护城壕底部的十一号灰坑。有些简是没有字的，咱们在现场只能把它作为简搜集起来，它们并不必定能跟其他的简进行拼合。关于这些不带字的书籍，咱们用红外扫描和红外照相做过比照实验，红外拍摄或红外扫描设备的优点是，只需书籍表面没有稻草或许淤泥之类的隐瞒物，就能够经过红外扫描把上面留存的不易发现的墨迹表现出来。还有些简表面上如同有一点墨迹，但放在显微镜下细心观察，发现并不是墨迹，这样的作业是书籍鉴别有必要进行的。
一号井与井亭复原图
一号井遗址维护
这儿我需求特别阐明一下，咱们现在都以为秦代书籍是十分名贵的文档材料，最初的古人或许是有意把这些书籍存放在一号井中的。其实并不是这样，现在咱们能够很肯定地说，这些秦代书籍，最初是被当作废物，丢进一号井里的。咱们之前说到，秦末农民战争时期，里耶城弃守，城中的这口古井也随之被抛弃了，正因为这口井被抛弃了，其时人才把这批简当作废物往井里边扔，他们并不是为了保存书籍留下来给咱们看的。这批书籍跟废物混在一同，它们处于一个湿润密封的相对稳定的环境内，阅历2000多年没有太大改变，因而得以保存下来。
由此延伸到别的一个论题，那便是出土书籍的保存问题。咱们现在用蒸馏水来保存这些书籍。至于说泡在水里边能保存多久，现在仍是边做边看，详细能保存多少年，尚没有准确的答案。现在保存时间最长的是河南信阳楚墓出土的简，到现在现已在蒸馏水中保存50多年了。不过书籍泡在水里也会出现降解问题。咱们能够泡在石英管里去防酶、防菌，但它仍是会降解的。究竟两千年来这些书籍在地下埋葬，出土之后它就脱离了本来的地理环境，相应的埋葬压力也没有了，由此引发了降解的问题。
一号井井口遗址
秦 简
一号井出土的秦代书籍数量巨大，能够说是改变了咱们的秦代学术研讨的相貌。这儿我经过比照一下闻名的睡虎地秦简，来描绘一下里耶秦简的价值。1975年，考古人员发现了睡虎地秦简，它是其时作为底层官吏的墓主人有意识地挑选带进墓里边去的秦简。墓主人当年担任过司法方面的作业，所以这批简根本都是法令条文。而里耶古城出土的秦简不是律令，是当地的行政档案。其间的内容，能够协助咱们更充沛地了解秦代的政治、经济等各方面的准则和底层日子。
比方说，曾经咱们一向以为，里耶地址的那个区域从来比较落后、阻塞。现在从前史发现来看，那个当地仅仅因为交通不便捷而不太为人所知，当地的前史展开头绪是十分明晰的，特别是秦朝时发作的作业今日得以经过书籍的记载出现出来，让咱们能够清楚地看到秦代这儿的状况。
湖南的当地志，最早是明代中期今后的府志、县志，过往2000多年前发作的许多作业是找不到的。现在有了里耶秦简，这个区域的秦汉时期的状况就比较清楚了。
经过秦简，咱们得以一窥其时的秦郡设置。在里耶秦简出土之前，咱们一般以为，秦一致全国今后设置了26郡，可是里耶秦简记载的是28郡。岳麓简里记载的郡名有22个。两下结合，去掉重复，咱们得到的秦代郡名共有37个。有了这些明晰的郡名，学术研讨中许多相关的争辩，也就能够不争了。里耶秦简中还记载了秦代许多县一级的地名，湘西北的这些古代地名都得以保存了下来。湖南现在的许多县，曾经咱们以为是汉高祖刘邦控制时期设的，现在经过里耶秦简，能够明晰知道，这些县名在楚或许秦的年代就现已存在了。
咱们现在能够确认，这一带触及的现在湖南、重庆、湖北部分区域，秦在这儿设置的是洞庭郡和苍梧郡。里耶书籍中有关于湖南郡县设置的明晰记载，其间有一组简因为谈及地步开垦、赋税添加问题，上面就说到了“苍梧为郡九岁”，也便是说，长沙这一带作为秦代的郡县现已有九年了，它始于秦始皇二十五年，也便是公元前222年。
里耶秦简（编号8-1151）
洞庭郡统辖的就包含迁陵县。其时秦的迁陵县，县里边设置了县令、县丞以及科、曹、狱。县以下还设有乡、里。迁陵县部属的三个乡别离是贰春乡、启陵乡、都乡，都乡是县城地址的乡，适当于今日有些县的县城地址的城关镇，一起设置功能单位如仓、驿道、津渡、邮人。其时的居民则包含有楚、越、濮等。
秦书籍还为咱们供给了许多的史地信息。这批简中发现了路途路程书，里边出了三枚记载路途路程的简。这既是秦朝设郡研讨的重要材料弥补，也能够说是政治地理的大发现。由17-14“泰凡七千七百廿二里”和16-52“凡四千四百卌四里”看，书籍所记路途的起点和停止点也应当不同。16-12所记地名多在今河北境内，17-14所记地名在今河南省境，16-52所记地名则在今湖北和湖南二省。16-12所记地名都在秦朝巨鹿郡范围内，所记路途经过今日河北省高阳、肃宁、饶阳、献县、武邑等县和冀州市境，这一路途自古以来便是华北平原中部的交通孔道。16-52记载的鄢—销—江陵是陆路和能够通航的小河流。由河南南阳经襄樊、宜城而到江陵，这条路途自远古以来便是南阳盆地进入江汉平原的必经之路，在新石器年代中期黄河流域的仰韶文明和长江中游区域的大溪文明就已在这一区域交汇磕碰，后来更是南北沟通的重要孔道“南襄隘道”地址，这些记载都极为重要。
在其时路途路程书的设置是为了合作邮驿体系，设置的齐备程度，反映了其时社会的文明与兴旺程度。而行书功率是国家机器办理效能的详细表现。秦朝尽管时间很短，但它收拾拟定的这些准则在今后的前史中得到了充沛承继。经过里耶秦简，咱们了解到，其时邮件物资的邮寄，有书籍担任记载传递期间每一站的交代时间。其时计时用的是漏壶，将白日分为十一刻，简文中称之为“水十一刻，刻下……”。夜晚重设漏壶，简文记载“夜水下……刻”，计时的漏壶装备到大部分的驿站。除了邮寄之外，其他的绝大部分作业也都有时间记载。
里耶秦简中的农业出产和采矿锻炼等作业记载目录单。里耶秦简中的里典(村长)的录用和邮差的组织公函(部分)。里耶秦简中的官吏的履历表(部分)。
信 息
在简略概述里耶秦简的价值之后，咱们再来介绍里耶秦简中记载的一些风趣的信息。
2005年，在收拾里耶古城护城壕的时分，咱们发现了51枚秦简，经过剖析，咱们以为这些简适当所以秦代的户口簿，这也是咱们现在找到的最陈旧的户口簿，其时的名称是“户版”，户版分五栏，别离记载户主的原籍、乡里、名字、爵位爵称、兄弟、妻妾、子女、有无房舍等。
有秦简说到，“田时也，不欲兴黔黎”，指的是大规划的军事物资征调时，当地官员既要履行上级指令征发劳力完结任务，又不能影响农业出产，这其实是很检测当地官员的行政才能。
经过秦简咱们知道，其时的秦代农业是分为公田和民田。公田是国家具有、政府办理，收成也归官有;民田便是黔黎田，布衣地步，经过“行田”制，国有土地分红小块后分给大众，分到手的地步不能够生意，有必要按规则交赋税。关于那些新开垦的地步，前两三年赋税很轻或许是不收税。而其时农业的劳动力来历，首要是家庭成员，也能够雇工。而公田的劳作者首要是刑徒，戍卒也是公田的首要劳动力。
麦简
农作物的种类比较单调，首要有粟米、菽、麦、稻，特别的作物有芋、糜子。经济作物有苎麻、橘、生漆等等。另一个风趣的状况是，因为当地比较赤贫，其时的许多居民有土地可是没有种子。对此秦朝迁陵县政府也有相应的办法，包含借种子给居民来播种。
从里耶秦简咱们还能够看到其时的一些政治指令和文明办法，比方第8层的455号简。秦今后就在文明上规则，称谓要一致化，这枚简用的都是小篆书写。它的内容是规则一切的官名都要一致。有必要称始皇帝死去的父亲庄襄王为“太上皇”、皇帝乘骑的马为“乘舆马”、皇帝的狗为“皇帝犬”、国门必称“都门”等等。这些内容之所以誊写在上面，便是为了便利其时咱们传达并学习，也便利书写公函的时分进行查验。
里耶秦简还有一组简说到过这样一件事：在秦始皇三十三年(即公元前214年)，阳陵这个乡的宜居里有一个居民，他在阳陵老家欠了官府的钱，可是自己现已来到洞庭郡服兵役了。阳陵的官吏并不知道他详细在哪个县，只知道此人在洞庭郡。所以阳陵县相关官员就行文到洞庭郡，请洞庭郡这边的官吏来执行追债这件事。这一组简实践说的是比较超前的作业，在其时没有异地汇兑的状况下，秦朝法令现已规则政府欠老大众的钱，老大众能够向异地的政府索要。相同，老大众假如欠政府的钱，政府也能够追讨。这个观念是很先进的，不过详细施行起来的作用怎么样，咱们现在还无法确认。
在里耶秦简中，关于赋税物资的来往是有专门记载的。而且上面的年月日、经办人、接收人、誊写人都记载得很清楚。比方其间一枚三联券，触及的问题是秦代的产业权，详细来说便是女子可不能够承继产业。秦简里说到，其时有一个叫广的居民，他要求把他们家里的奴隶、庄稼、衣服、用具以及六万钱，悉数都赠给他的大女儿。最终是他地址的乡的乡长经办此事，而且把这个作业记载了下来。
（本文原刊载于《光明日报》2019年09月14日第06版，讲演人：张春龙，讲演材料及图片均由我国国家博物馆研讨院供给。图片略有增减。）
【相关展览】
展览
小城故事——湖南龙山里耶秦简文明展
地址
我国国家博物馆 南1展厅
展期
2019/8/6 - 10/7
